城市是人類文明的孕育場所和重要標志。城市文明是人類在城市空間實踐中所創造的物質和精神成果的總和，是以空間為重要載體并融合了空間的物質性、社會性、實踐性和精神性的文明形態。城市文明不僅是國家發展的縮影，而且塑造著時代發展的新坐標。在中國式現代化推進過程中，深刻理解城市文明，對于延續城市歷史文脈，打造城市精神，夯實人類文明多樣性的城市根基，繪就人民美好生活畫卷，具有獨特價值和顯著意義。

  一、城市文明是什么

  習近平總書記指出，“城市是我國經濟、政治、文化、社會等方面活動的中心”，“我國五千多年的悠久文明，城市是一個主要載體”。城市文明作為人類文明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，集中展現了人類的文明成果，是人類在特定的空間場域，以實踐方式改造自然、構建社會關系的過程中逐步形成的一種高級文明形態。其本質可以從空間、實踐和社會關系三個維度把握：空間維度涉及人類對城市空間的創造以及在城市空間的生產活動，反映了人類對理想生存空間的恒久追求；實踐維度強調城市文明基于人類實踐成果的歷史積累，是在不斷適應時代變遷的過程中逐步發展形成的；社會關系維度重在探討城市空間中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復雜性，以及這種復雜關系的互動對構建城市文明的作用。這三個維度辯證統一，共同構成了“城市文明是什么”的分析框架。

  空間生產的文明屬性?？臻g并非靜止的自然存在，而是人類實踐活動的產物與載體。人類通過規劃、建設和改造等活動賦予空間以秩序、功能與意義，使其承載文明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，“城市是一個民族文化和情感記憶的載體，歷史文化是城市魅力之關鍵”。不同的城市空間布局、建筑風格、功能分區，反映著特定時代的文明理念和價值追求。城市空間生產具有文明屬性，貫穿于城市空間規劃、建設與更新全過程，引導空間生產符合文明發展需求。將文化元素融入空間生產，既能增強市民的文化認同感與歸屬感，也能踐行 “文化是城市的靈魂”重要理念，切實“保留城市歷史文化記憶，讓人們記得住歷史、記得住鄉愁”。

  歷史實踐的動態生成。城市文明是在歷史實踐中不斷演進的動態過程，伴隨著生產力發展、制度變革和文化創新呈現螺旋式上升的趨勢。生產力的發展是城市文明動態演進的根本動力。從原始社會的石器到農業社會的農具，再到工業社會的機器，直至當今信息時代的人工智能技術，生產力的每一次重大飛躍都為城市文明帶來深刻的變革。制度的變革為城市文明的演進提供了重要的保障，不同的社會制度塑造不同的城市發展模式和文明特征。文化創新則構成城市文明演進的精神源泉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，“一個城市的歷史遺跡、文化古跡、人文底蘊，是城市生命的一部分”。不同時期文化的多元融合與創新，為城市文明注入持續活力。

  社會關系的空間表征。城市是社會關系生成與變革的空間舞臺，城市文明的發展意味著社會關系的不斷揚棄與革新。馬克思指出，“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，在其現實性上，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”。城市中的社會關系涵蓋生產、交往和權利等多重維度。在我國的城市現代化推進過程中，生產關系方面力圖呈現“以文潤城、以文興業”圖景，文化與經濟深度融合，以文化賦能經濟社會發展；交往關系方面致力于構建和諧、包容、有序的公共互動模式，促進市民身份認同；權利關系方面體現為法律制度與公共治理的不斷完善，促進社會公平正義發展。城市文明作為進步的文明，必然要求構建更加公平、更加和諧的社會關系。

  二、如何認識城市文明

  準確認識城市文明，必須深刻把握新形勢下我國城市發展規律。應運用辯證思維和系統觀念等，從主客體互動、空間生產、歷史傳承三個維度，全面把握城市文明的內在邏輯與發展規律。

  市民與城市的共同生成。城市文明的發展規律體現在市民與城市的辯證統一關系中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，“城市的核心是人”，“市民是城市建設、城市發展的主體”。市民和城市是相互塑造、彼此成就的辯證統一體，市民以其價值觀念、實踐行動不斷塑造著城市空間，城市環境反過來培育和影響市民的文明素養與行為方式。這種“人城互構”的互動關系，通過 “化人—惠民—潤城—興業”的實踐路徑得以生動體現。以文化人培育具有文明素養的現代市民，以文惠民增強城市凝聚力，以文潤城塑造城市氣質，以文興業夯實物質基礎，不斷促進人與城市的共同發展。

  文明在空間生產中的多維統一。把握城市文明，需要深刻認識其在空間生產中的多維統一性。中央城市工作會議強調，“堅持把城市作為有機生命體系統謀劃”。這就是要認識到城市文明是多元關系交匯和互動的復雜系統，是物質文明、精神文明、政治文明、社會文明、生態文明等多層面的有機統一。這五個維度并非孤立存在，而是彼此滲透、相互作用，共同塑造著城市文明的空間形態與本質內涵。城市作為“民族文化和情感記憶的載體”，其空間生產不僅承載著具體的功能屬性，也肩負著文化傳承與情感凝聚的使命。各維度文明的協調發展，共同推動城市文明在空間實踐中實現整體性升華。

  在歷史、現實與未來的貫通中持續發展。城市文明的發展深刻體現為歷史、現實與未來的辯證統一。應深入貫徹落實“保護城市獨特的歷史文脈、人文地理、自然景觀”重要要求，延續文化根脈，守護鄉愁記憶，避免千城一面；立足當下現實，著力破解 “城市病”等突出問題，不斷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，實現城市文明發展的存量提質增效；面向未來，加快構建“創新、宜居、美麗、韌性、文明、智慧”的城市文明新范式。這種對歷史的敬畏、對現實的回應、對未來的開創有機統一，既彰顯了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弘揚，又體現了與時俱進的城市文明創新，共同推動城市文明的傳承賡續和可持續發展。

  三、城市文明向何處發展

  城市文明的核心價值追求在于構建“崇德向善”的現代化人民城市?！俺绲隆弊非蟾呱衅返屡c人格完善，“向善”是通往“至善”的必由之路，二者辯證統一，共同塑造理想市民人格和城市氣質。城市文明的發展方向，體現為在倫理高度與人文溫度的統一中構建現代城市形態，其進程具體體現為四個相互支撐的維度。

  崇德向善的價值引領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：“城市歷史文化遺存是前人智慧的積淀，是城市內涵、品質、特色的重要標志?！背鞘锌臻g不只是承載人們生產生活的物理場所，還是一個被歷史與文化浸潤的道德場域。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，經過歷史的沉淀、文化的熏陶和社會的塑造，逐漸形成了城市的獨特魅力與精神氣質。這種獨特的精神氣質以深厚的道德場域和豐富的精神內涵，塑造城市的形象，內在規定著城市是一個集心靈安放、情感寄托、價值實現等功能的綜合性精神家園，深刻地影響著每一個市民的生活品質和精神追求。

  市民品格的自覺塑造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：“市民文明素質決定著城市文明程度?！敝ㄔO崇德向善的文明城市，關鍵在于激發市民內在的道德自覺，積極倡導誠信互助的社會善舉，實現個體道德追求與社會善舉達成的高度統一。進而，其治理邏輯也將隨之發生根本轉變——從依賴外部強制轉向激發內在認同。城市秩序的維系不再是單向度的管理與被管理，而是基于價值共鳴和身份認同的雙向互動與共同營造。無數市民的個體道德選擇匯聚為志愿服務、鄰里守望等社會善舉，為“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格局”奠定深厚的倫理基礎。

  為民造福的實踐依歸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：“做好城市工作，要順應城市工作新形勢、改革發展新要求、人民群眾新期待，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，堅持人民城市為人民。這是我們做好城市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?！背鞘胁粌H要有高度，更要有溫度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城市文明始終秉持人本邏輯，始終以人的需求為核心，打破資本擴張對人的擠壓與對空間的區隔。城市發展應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，堅持人民城市為人民，致力于讓全體人民平等地參與城市創建和共享城市文明成果。

  和諧共生的倫理建構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，“努力把城市建設成為人與人、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美麗家園”。當誠信、友善等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成為全體成員的內在認同，并通過社會化、制度化的過程，不斷匯聚為城市整體對善的共同追求時，便在城市空間中奠定了和諧共生的倫理基礎。這種向善的追求既塑造人與人之間休戚與共、同頻共振的精神紐帶，又為城市繁榮進步提供重要精神動力。

  四、如何構建城市文明

  城市文明的實踐路徑，旨在回答“如何構建城市文明”的問題。中央城市工作會議強調，“大力推動城市結構優化、動能轉換、品質提升、綠色轉型、文脈賡續、治理增效，牢牢守住城市安全底線，走出一條中國特色城市現代化新路子”，“建設創新、宜居、美麗、韌性、文明、智慧的現代化人民城市”。這些重要論述為新時代城市文明構建提供了明確的實踐指引。

  以堅持黨的領導為根本保證。做好城市工作，必須加強黨對城市工作的全面領導，把黨的領導貫穿于城市工作的全過程。關鍵舉措在于推動城市治理的重心和配套資源向街道社區下沉，聚焦基層黨建，充分發揮城市基層黨組織的堅強戰斗堡壘作用。通過黨建引領，構建多元參與、協商共治的基層治理機制，增強城市政策協同性，強化各方面執行力，確保城市文明發展始終沿著正確方向前進。

  以創新城市治理模式為關鍵支撐。 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，必須抓好城市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。城市治理需要轉變理念，摒棄盲目追求規模擴張和量化增長的傳統邏輯，轉向以人為本、注重空間正義和人的全面發展。創新城市治理的理念、模式、手段，實現法治、德治與智治的深度融合。尤其要推動技術賦能，從數字化到智能化再到智慧化，讓城市更聰明一些、更智慧一些，以現代科技提升治理效能，為城市文明構建堅實的治理基石。

  以深化文明城市創建為實踐載體。著力建設文明城市，關鍵在于統籌推動文明培育、文明實踐、文明創建。文明培育是基礎，旨在通過教育引導和價值傳播，使文明理念深入人心；文明實踐是關鍵，借助志愿服務、道德行動等多樣化方式，促進市民知行合一；文明創建是保障，通過融入日常生活和健全長效機制，鞏固精神文明建設成果。引導市民廣泛參與文明城市創建，使文明城市理念內化于心、外化于行，推動城市文明不斷邁向新的高度。

  以構建未來城市文明范式為發展目標?！皠撔?、宜居、美麗、韌性、文明、智慧”城市特征的有機統一，共同塑造了未來城市新形態。創新是動力，依靠改革開放增強城市發展動能，在發展新質生產力中不斷取得新的突破，增強城市的發展活力。宜居是基礎，不斷優化城市空間結構和提高公共服務水平，牢牢兜住民生底線，使城市更加舒適便利。美麗是方向，采取更加切實有效的措施解決生態環境問題，實現城市綠色低碳發展。韌性是保障，大力推進城市基礎設施生命線安全工程建設，使城市更加安全可靠。文明是內核，大力加強城市文化軟實力建設，提高市民文明素質，營造崇德向善的城市風尚。智慧是引擎，通過技術賦能為城市治理和公共服務現代化注入核心動能，使城市運轉更加便捷高效。唯有這六個方面互相耦合、相輔相成，方能構建起一個以人民為中心、安全高效、活力發展的現代化城市文明體系，創造城市文明的嶄新形態。（董慧，作者為華中科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）